微史记|苏辙是苏轼的“大冤种”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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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紫牛新闻

近日,网文苏辙是苏轼的“大冤种弟弟”在网络上盛传。“大冤种”原是东北方言,近日却成为了网络上的热梗,网友们用“大冤种”来描述那些因蒙受冤屈而闷闷不乐的人。随着“大冤种”这个热梗的发酵,不少文史作者将苏辙推上了热搜,称他是苏轼的“大冤种弟弟”,甚至还罗列出了种种证据,比如以哥哥为偶像、为哥哥养家还房贷、为捞哥哥才努力当宰相……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出去做官与侍奉老父亲,并不需要二选一

网络上的一些文章认为,公元1062年是苏辙做大冤种弟弟的起源。那年苏轼正式踏入官场,授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而苏辙却谢绝了朝廷的派遣,称要留在京城侍奉父亲苏洵。然而事实的真相是,出去做官与侍奉老父亲,这两件事并不矛盾,压根不需要二选一。

早在汉代,朝廷官员就可以将祖父母、父母迎接到任职地,移亲就养成为解决官员做官与养亲矛盾的重要途径。到了宋代也是如此,假如官员不依法迎养,还会受到御史台的弹劾,并“重寘其罪”。苏辙的孝悌之心毋庸置疑,但这不是他唯一的选择,也不是他必须作出的“牺牲”。

就苏辙个人的角度,当年他虽与哥哥苏轼同榜应试及第,但过程却要曲折很多。在科制考试那年,苏辙还没有受到“官场的毒打”,是个恣意挥洒、耿直无畏的青年。据载,苏辙当年在对策中对朝廷的批评特别犀利,毫不客气,司马光尤为欣赏他的锐气,认为其“最为切直”,将他考为第三等。然而范镇和蔡襄等人却认为不妥,在商议后,要将苏辙考为第四等。胡宿更狠,他说苏辙策语不逊,应判第五等,也就是不合格。一时间争执不休,最后闹到了宋仁宗面前,由宋仁宗亲自定夺。

好在杨畋成了苏辙的助攻,他说苏辙如此激烈的批判,官家都能包容,这是明君啊,应该让史官记录下来。话说到这个地步,宋仁宗最后就让他与王介一样,考入第四等,授试秘书省校书郎、充商州军事推官。比起哥哥苏轼来,待遇差了太多,或许这让年少的苏辙有点介怀。辞官不赴、侍奉父亲,极有可能是苏辙当时的一个托辞。

再说,苏洵1060年经韩琦推荐,被任命为秘书省校书郎,后为霸州文安县主簿,与陈州项城县令姚辟一同修撰礼书《太常因革礼》。他并不是一个躺在家里需要儿子侍奉的老父亲。而在同一时期,苏洵还大手笔地买了一套房子,可惜他只能出得起“首付”,剩下的房款是借的。此时的苏洵虽有官职,但职位低,工资少,欠下一大笔房贷,这一时期,主要是苏轼在赚钱养家,承担起了整个家庭的经济重任。

苏轼虽然一直被贬,但自食其力不成问题

公元1065年,苏轼还京任职,苏辙也在这一年的三月出任大名府推官。出仕没多久后,由于不习惯幕府的薄书生活,苏辙就产生了职业倦怠征,他经常写诗吐槽工作繁重,没有意义,简直是在浪费生命,比如“暮归何暇食,堆案簿书高”、“岁月逼人行老大,江湖发兴感平生”、“归意已随行客去,流年惊见柳条新”……在《次韵沈立少卿白鹿》中,他还借圈养的鹿自喻:“白鹿何年养,惊猜未肯驯。轩除非本性,饮食强依人……独游应已倦,忽见乍疑神……何缘解鞭絷,奔放任天真!”可见,这一时期的苏辙虽已出仕,但思想上还是在渴望潇洒与自由,官职也没有苏轼高,收入也相对低不少,所以家还是苏轼在养。

未等苏辙适应调整过来,苏洵就于1066年生日的前一天去世了。苏辙在大名仅任职一年,就因父亲的去世而离职了,与苏轼一起守孝三年。此时的苏轼已经是工作五年的人了,苏辙才工作一年,置办丧事的花销当然还是以苏轼为主。

三年之后,苏轼还朝,自此宦海沉浮。但苏轼自请离京时的官职还是比苏辙高。不仅有工资,还有各项福利补贴,如发放粮食、衣服、官府驿券、土地收入等等。加上苏轼是全民偶像,时不时地还会有一些文创收入。据宋王辟之史料笔记《渑水燕谈录》卷四谓:“故其简笔才落手,即为人藏去,有得真迹者,重于珠玉。”他还在《东坡志林》中写道:“近日颇多贼,两夜皆来入吾室。吾近护魏王葬,得数千缗,略已散去。此梁上君子,当是不知耳。”盗贼连续两晚光顾,可见苏轼的收入水平高,是当时人们的普遍认知。

当然,苏轼为人清明豁达,乐善好施,他赚得多,花得更多。除了日常开销外,他还经常慷慨解囊,拿出自己的积蓄来帮助当地的老百姓。当一贬再贬后,苏轼到了黄州,他才是真的感受到了贫穷,他在《初到黄州》中写道:“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可见,苏轼这个时候已经领不到工资了,只能领酒袋去折现,他在给秦少游的信中也提及了自己的经济危机:“初到黄,廪入既绝,人口不少,私甚虑之。”

被贬到黄州的第三年,苏轼的经济状况还是很窘迫。在寒食节那天,可怜的苏轼住在一间小屋子里,外面的雨还没完没了地下,整间小屋子就像一叶渔舟,漂流在苍茫的烟水中。苏轼望着窗外的雨,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弄点吃的吧。”结果一去厨房,发现厨房比他的胃还空,只能煮点蔬菜。想用柴火煮蔬菜,结果连柴火都没有,只好在破灶里烧点湿芦苇。就在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了“啊,啊,啊”的鸟叫声,一只乌鸦飞过,这只乌鸦的嘴里竟叼着纸钱,苏轼这才想起今天是寒食节。在饥寒交迫与内心无比的孤独中,苏轼内心顿生悲凉,潸然泪下,于是动笔写下了后来被称为“天下第三行书”的《寒食帖》。关于这件帖,我在拙著《宋代文物里的故事》里有详细阐述。

这几件往事,尤其是《寒食帖》场景化地出现在世人面前后,苏轼当年在黄州的惨状是天下人皆知,同时人们笃定地认为苏轼一家能活下去是靠大冤种弟弟苏辙的救济。苏辙当然会在经济上帮助哥哥,但这不代表他就一定要做个大冤种,毕竟苏辙也是被一贬再贬,加上之前官职一直不如苏轼,经济上并不会比苏轼强太多。

况且,苏轼在黄州虽穷,但也可自食其力。他给秦少游的信中也不单单是“哭穷”,还写了自己的“理财计划”:“但痛自节俭,日用不得过百五十。每月朔便取四千五百钱,断为三十块,挂屋梁上,平旦用画叉挑取一块,即藏去叉,仍以大竹筒别贮用不尽者,以待宾客,此贾耘老法也。度囊中尚可支一岁有余,至时,别作经画,水到渠成,不须预虑。以此,胸中都无一事。”苏轼决定在停薪之时,尽量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全家每天开支不超过一百五十钱。月初从积蓄中取出四千五百钱,分成三十份,挂在房梁上,每天早上起来用画叉挑取一份,然后立刻收起来,免得忍不住花多了。如果当天的钱没用完,就用大竹筒储存起来,累积用来招待宾客。

后来在弹尽粮绝之际,幸亏苏轼的朋友多方奔走,给苏轼批了一块荒地,于是苏轼又带领全家开垦荒地,自给自足。第二年农闲之时,苏轼还在这里盖了几间农舍,并取名为“雪堂”。

微史记周刊专栏作者金陵小岱新著于近日出版。

各有各的人生,各有各的“穷因”

网友认为苏辙是大冤种弟弟最奇葩的证据居然是他走仕途当宰相就是为了捞哥哥,被贬也是给哥哥陪绑,这就有点扯了。难道苏辙不配拥有自己的人生么?

在乌台诗案后,苏轼与苏辙的兄弟之情飙到了顶点。宋人笔记《萍洲可谈》记载,苏轼被捕,妻儿在后面大哭跟随,走到湖州西门时,苏轼朝天高喊:“子由,以妻子累尔!”

为了能救出哥哥,苏辙到处奔走,甚至请求用自己的官职为哥哥赎罪,他在《为兄轼下狱上书》中写道:“臣欲乞纳在身官,以赎兄轼,非敢望末减其罪,但得免下狱死为幸。”最终,在张方平、范镇以及司马光的帮助下,在狱中被囚禁了130天的苏轼出狱了,乌台诗案牵连了不少人,为苏轼求情的人被罚金的罚金,被贬官的贬官,苏辙也是其中之一。

或许是苏轼的遭遇给苏辙上了一节课,从前那个恣意挥洒、耿直无畏的青年变得更加稳重谨慎,这一点深得高太后之心。很快,苏辙从户部侍郎升御史中丞,又从御史中丞升尚书右丞,相当于副宰相。

假如真如网友所说,苏辙走仕途当宰相就是为了捞哥哥,那么苏辙在官场上就必须左右逢源,但纵观苏辙一生,他的“叛逆”并不比哥哥少。苏辙曾经反对过王安石变法中的青苗法;司马光熙宁之法中的一部分,苏辙也极力反对。难怪《宋史》称苏辙“论事精确,修辞简严,未必劣于其兄。”所以,说他当官是为了救哥哥,未免过当。

既然当官不是为了救哥哥,经济上也没能力接济哥哥,说他是“大怨种”,何来之怨?

苏辙仕途走得顺的那些年,也确实赚了不少工资。他都花哪去了呢?原来苏辙这一辈子生了七个女儿,长大成人的有五个。宋代流行厚嫁,不少人家为了给女儿攒嫁妆又卖房子又卖地。或许也是因为当年姐姐苏八娘在婆家受虐至死,苏辙为了让女儿们不受委屈,于是毕生的大部分继续都用来给女儿作嫁妆了。难怪苏轼在给同学张惇的一封信中感慨道:“子由有五女,负债如山积。”从两兄弟的往来信札上看,在经济上,倒是苏轼贴补苏辙较多。

由此可见,苏辙才不是苏轼的大冤种弟弟。确切地说,这两兄弟是能抵达彼此灵魂深处的亲人,所以昔日苏轼在狱中以为自己死期将至,写下了这句“与君世世为兄弟,又结来生为了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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